2010年7月5日 星期一

Carlo Carretto:阿!你竟掉頭而去


五月十日的文章感覺還不錯,故事的主人翁又繼續他的沙漠之旅,我也持續抄錄下去。剛好最近炎炎夏日,越發可以以感受故事的情境:

到泰化的沙路簡直是可怕。
實際上,我總是盡可能避免走這條路。我情願繞道多走幾哩經過伊道斯和伊拉福而不要走那些通不過的隘路。走這些隘路,你得用鍬和鑿開道。然後過了隘路,就是一大片鬆鬆的沙和無止境的彎道。
但這次我沒有別的選擇,非走這條路不可,我只好鼓起最大勇氣上路。一星期下來,在溫熱南風吹襲和變化很大很極端的氣候之下,我已疲乏不堪。
和往常一樣,晴空萬里,天上一片雲也沒有。太陽從早上八時開始一直殘酷地照晒著。最令我擔心的是每當吉普車陷入鬆沙裡,機器似乎就隨時要停下來,不願再合作的樣子。
但我必須繼續走下去,在這個漫無人湮的沙漠裡,有誰會來幫我?前一天晚上經過達薩隆井時,我盡可能吸了許多水,但等到這些水喝完後又怎樣?如果我真被困在這象徵死亡和靜默的沙漠中,我該怎麼辦?
我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那副機器;它的「拍躂」聲對我這這樣的熟悉,它也從來沒有中途出事,令我遭過難。但這次呢?我能平安無事的度過這十四哩的泰化峽谷,通過谷內鬆鬆的熱沙和乾燥不毛的隘路嗎?
九時、十時、十一時半過去了,機器也經過三次休息終於望見位於峽谷邊緣的小村莊泰化,村民原是奴隸,現已恢復自由。
我奮力把車子開過沙道,希望這樣能避免車輪深陷入軟沙裡。高熱使人窒息,水在車的引擎內沸騰。
然後盡了最大努力,吉普車終於發出一聲鳴叫;停下來。車子馬上深深陷入沙裡。我走出來,雖然這樣很容易中暑,但我畢竟泰疲倦了,再沒力氣用鍬把車子弄出來。我向四周看著,找尋遮蔭的地方。在這段彎道中,這裡那裏,到處都長著一叢叢小灌木。我挑最近的一叢走去,在樹蔭下躺下來。我不知道為什麼那時會想起小先知約拿來,想到他坐在一株篦麻樹蔭下,看著受烈日蒸晒的尼尼微城。不過我沒有多時間去默想這段聖經,因為我幾乎馬上就睡著了。
我慢慢從人們低聲的談話和參雜的笑聲中醒過來,這時我已全身被汗水濕透,而且頭也劇烈地痛著。我張開眼睛,看到好些泰化人圍站著,望著我微笑。他們的牙齒在黝黑的皮膚比照下顯得特別白。他們一共有二十人,因為我的到來,大家都把手邊的工作放下來看我。在從樹蔭下,他們已生了火、燒好茶。溫暖的飲料使我體力恢復不少。
他們請我一同進食,我就把吉普車上所有的東西都送給他們。特別是煙草,一吸上兩口,他們的話就多起來了。於是我們有一段快樂的小插曲,可惜時間太短,他們得繼續工作。阿!那工作!
他們要在峽谷內開一條地下溝道,叫做「弗加拉」,把浸透在沙裡的水引到附近田裡,因為這時田裡剛剛長成的稻已快枯死。沙漠中司空見慣的、不可預測的大風沙把舊的「弗加拉」毀壞了,他們只好趕緊再挖一條。如果遲一步,即使是遲一星期,全部作物的收穫可能要報銷,這當然就是以後一整年的飢餓了。
雖然我知道幫不了什麼,但還是自動留下來幫他們幾天。就這樣我和世上最窮的一群人生活了一星期。工作從清晨開始,一直到太陽西下才停止。利用最原始的工具,我們在這段彎道下掘一條深約三碼的溝道。在溝道裡面工作的人,固然可以享受地下的蔭涼,但曲著身體工作也步好受。在溝道外面工作的人,可以少受點腰酸背痛,但頭上太陽的蒸晒卻令人窒息。總之,無論在哪裡工作都是辛苦不堪。每天工作中,人們不自禁的渴望黃昏,渴望食物和休息。
傍晚我們圍著火堆進食,如果這時有營養學家在座,他很容易發現我們從食物吸取的熱能,遠遠在需要的最低限度之下。不過,能吃到和歐洲口味及嗜好相當不同的食物,也算是一個小小的補償。
第一天晚上我們有一點點couscous和一道烤蚱蜢。第二晚吃一種叫做gerboise的沙鼠;另一次是一隻既做dobb的大螢火蟲。螢火蟲很美味,而且據杜拉人說一隻螢火蟲包含四十種珍貴的藥素,很滋補。晚上,裹著毯子躺在他們小屋邊的沙地上,我總是注視著高空而睡去。
在這一片閃亮的星海和我所處的這片悲慘之間,會有什麼聯繫?在這段無限的宇宙空間和這些會死的人們的需要之間,又有什麼關連?
這是罪惡的奧祕,是痛苦的奧祕。人死於飢餓,人被剝去人的尊嚴,人被註定不斷地過著焦慮的生活,不斷為一小片麵包而抹煞每天見到日出的歡悅。這是不可解的奧祕。
但我太疲倦了,我不能思索為什麼全能和全善的天主,竟一點不干預。我企圖在世上這些被尊為神(Gods)的人群中找代罪羔羊。其實,其他人很容易幫他們的。如果我寫封信到義大利給我的朋友,結果是什麼?他們可能馬上給我運一部開路機來,幾天之內就把溝道開出來。或者,至少他們會給我運一些灰泥柱子來,支撐著溝道兩邊使它穩固而至於在引水時被水衝垮。然而我竟在那裡,一動不動的躺著,注視著天上的星星。
我有理由這樣躺著、思索著而不採取任何行動嗎?
有這樣多苦工待完成,我這一雙手做得了多少?
到別處去求援,會不會好些?我常常這樣問自己,問得太多了,甚至連自己的聖召也懷疑起來。但信仰是應該受指引的;信仰不是普通常識。
保祿兄弟母親的普通常識,不能使她明白兒子在撒哈拉沙漠路跡上奉獻的真義,而以為是一種浪費;我自己的普通常識使我相信向外界尋求物質援助對泰化人更有用處;人的普通常識使他們相信人可以用錢解決任何事情,而以為去分擔別人的痛苦簡直是一種浪費。
但福音究竟是普通常識還是一種奧祕呢?
當耶穌來到世上時,祂,全能者,祂,愛的本身,難道不可以治好所有的病人,餵飽所有飢餓的人,治癒所有的創傷,使所有死去的人復活嗎?
不錯,祂曾使拉撒路和磑洛的女兒及那應城寡婦的獨子復活,但這反而證明祂無意使其他的人復活,所謂的其他人,這數目當然不在少數。
這就是為什麼神學對於在受苦的人是不夠的,他還需要別的。
當我到非洲來加入小兄弟會前,我在阿爾及利亞首都阿爾及耳一位老朋友家中作客。那時我輾轉不安,而世界卻以新的姿態出現在我眼前。這和我現在決心要跟隨的嘉祿內心直覺有關,嘉祿這個擁有物質和文化的歐洲人,一心要奉獻自己,要為他人做事的景象,在我思想中已有了很徹底的改變。現在我一心只把自己埋沒起來,袋裡沒有一分錢,衣著像個阿拉伯人,處在一群無名的窮苦回教徒中,消失在加士巴的小巷裡。
記得那一天中午,我發現一條衣衫襤褸的人龍,在一座女修道院的附近長長地延伸著。這座修道院的圍牆堅厚如堡壘。這些人,每人手裡都拿著一個小鐵罐。一扇門開了,有一位穿著白袍的修女出現在門邊,她身邊豎著一個又高又大、冒著熱氣的鐵桶。那是分發救濟糧的時候,每人一個麵包和一小罐熱湯。
我注視著這條人龍,一如在夢中。注視著這群深深烙著悲慘的男女,眼淚不自覺的從我頰邊留下來,把這個非洲城市光亮的晴空,弄得模糊一片。
我為自己尋找一個地方,離開了故鄉、放棄一切,要在窮困中完全把自己奉獻給天主。這個意念一直鞭策著我前進,要我在這些貧窮的人群中尋找耶穌被釘的受苦臉孔。去為我不幸的、備受輕視的弟兄們做點什麼,以便藉著愛他們加深我和天主的共融。
我究竟應該做些什麼呢?開診療所、分送麵包和藥品、教育這些可憐的窮人?在教會偉大的福音傳播工作中,我應該扮演什麼角色?
我嘗試向把自己引領到非洲來的加祿學習;瘦小、謙卑、手裡拿著一個小鐵罐,站在人龍後面;這是他,加祿出現在我想像的樣子。他無力地微笑著,似乎為他是這被壓迫和窮困的人中一員而抱歉。
儘管我是怎樣怕受苦,怎樣不情願分擔別人的負荷,怎樣怕背負十字架,我清楚地知道這也是我的地方,就在這些衣衫襤褸的人群裡,是他們中的一員。
教會其他人可能負責傳揚福音、建築、救濟、傳道;但上主要我做窮人群中的窮人,工人群中的工人。
是的,尤其做工人群中的工人。因為現代的世界已不像聖方濟各時代一樣尋求救濟。現代世界尋求工作、正義與和平。
我正走向世界上一個經驗著真正貧窮的世界;對於這個世界的人,工作就像他們身上的粗麻布衣服,永遠擺脫不掉。他們沒有別的選擇,他們無可逃避。這些工作總是最辛苦、最髒、最低薪的。
在泰化度過一星期後,我出發到達曼拉瑟。我感到再也忍受不住這不幸和貧窮了。從這方面來說,我比那些可憐的人更可憐、更貧窮,因為我竟不能承擔他們一直忍受的一切。
我需要祈禱。我渴望獨自回到隱修小屋裡,獨對日夜臨在的耶穌,把我自己的重荷卸下給他,懇求他並把自己埋沒在他內。我要求他使我變得更卑微、更貧乏、更透徹----以便能再回到泰化。
是的,回到泰化去度過我有生之年,像他們那樣,造一間小屋,除了一張蓆子一張毯子外,別無他物。像他們一樣,住在彎道邊上,挖一條小小的溝道引水。這條溝道總是不斷的崩塌,嘲弄著我們的辛勞。
當然,也要請耶穌入住我的小屋,做我主,好讓我朝拜祂,向祂祈禱、愛祂、從祂那裏取得力量壓抑自己不要反抗、不要詛咒,總是懷著滿心的愛去接受伴著每個日出而的一切。
我也祈求有一天在這段彎道邊緣,有一個十字架升起來,像哨兵一樣,當這些孤寂的人們還在等待他們的兄弟來愛和幫助時,為其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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